那一夜裴越亲率精锐铁骑驰骋京都,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。
翌日三名刺客在銮仪卫大门前被枭首,满地鲜血令人胆战心惊。
虽然当年裴越从定国府破门而出,裴戎更是在朝堂上以父告子,这些争斗和矛盾早已不是秘密,但是这一次裴戎险些死在刺客手里,裴越震怒之下做出这种举动并不出格,反而在坊间赢得诸多赞誉。
毕竟在这个世界里,忠孝之道深入人心。
只不过随着朝廷各衙门陷入毫无头绪的调查,这桩案子讨论的人很快便大幅减少,因为都中近日又有两桩谈资。其一便是当朝左执政的次子与平阳长公主的婚事,在宫里的催促下进入六礼的流程,据说最快下个月底便可完婚。黎民百姓只是看个热闹,上层圈子的人却知道这桩婚事蕴含的深意。
另一件事便是在柳公绰改任兵部尚书后,朝堂再次发生六部高官级别的变动。
东府右执政韩公端不再兼任翰林学士,这个极其清贵的官职有礼部侍郎吴存仁接任,这也是他在去年升任礼部侍郎之后,短短一年间再度升官。
“吴存仁的身份很特殊。他是莫老大人的关门弟子,继承了相当一部分政治资源,譬如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大多数官员,以及朝堂上十余位衣紫重臣。虽说这些人不一定会伏低做小,但只有吴存仁才能成为居中联系之人。另外很重要的一点,他是今上潜邸时期的詹事府主官,说一句简在帝心并不为过。其实在我看来,他的官职升得慢了一些。”
晋王府,花厅中凉风习习,裴越和叶七、谷蓁围坐闲谈。
叶七产后恢复得很好,相较于曾经的英姿飒爽,如今的她眉眼间多了一抹温柔。
听着裴越侃侃而谈,她微笑问道:“还慢?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际遇和功劳,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朝堂磨勘三年一期,像他如今的官职至少也得苦熬九年时间。”
裴越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,献宝似的将冰镇果子递到两人面前,随意地说道:“对于这世上绝大多数官员而言,升官肯定没有那么容易,但吴存仁除了我方才说的那些优势之外,还有一条旁人很难发现的门路。”
谷蓁笑盈盈地看着两人坐而论道,不时拿起一颗果子慢慢地吃着。
叶七白了裴越一眼:“别卖关子。”
裴越似笑非笑地说道:“旁人只知吴存仁再次升官,极少有人知道他唯一的侄儿前段时间定下一门婚事,女方是瑞芳巷柳家的嫡女。”
“哪个柳家?”
“当年七宝阁的幕后东家之一。七宝阁垮塌的时候,柳家及时抽身而出,不仅没有蒙受损失,反而趁机自立门户,悄无声息地卷走七宝阁的部分资源,然后弄出来一个崭新的商号。柳家商号虽然比不上祥云号,但在都中以及京畿之地也算颇有实力。”
叶七和谷蓁越听越迷糊,不明白这商贾之家有什么秘密可言。
裴越悠悠道:“柳家当年本是小门小户,后来与门第相当的吴家结亲,嫁过去的女儿生了一位天资聪颖的小姐。又过了十来年,这位小姐被选为宫中秀女,从此步步高升,直到成为先帝最宠爱的吴贵妃。”
他稍稍停顿,撇撇嘴道:“也就是当今太后。”
谷蓁睁大了眼睛。
叶七很快便理清楚其中脉络,蹙眉道:“这般说来,柳家其实是吴太后母亲的娘家?先是左执政洛庭,现在又有这吴存仁,吴太后利用联姻结亲的方式大肆笼络朝臣,难道就不怕旁人说她干政?”
裴越失笑道:“太后虽然住在后宫,但她又不是后宫嫔妃。古往今来,出现过很多次太后监国甚至是临朝治政的旧事,这当然不算干政。只不过咱们这位陛下太孝顺了,太后说一他不敢说二。吴存仁擢升是太后第一次插手朝中官员的任免,但我相信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。”
叶七凝眸细思,谷蓁见状便好奇地问道:“相公,太后为何要对定国府裴老爷动手?”
裴越道:“裴戎假假也是我的生父,既然当初我在朝会上公开否认了身世的传言,如今就不好反复无常。太后便是抓住这一点,只要裴戎正常死亡,我就得丁忧守孝。如果事情进展到这一步,我不可能再插手朝政。丁忧二十七个月,虽然我可以在暗中维持对朝廷的影响,但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。”
叶七又问道:“那你觉得这次銮仪卫会查出真相么?”
裴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,摇头道:“不会。”
叶七心里算了算时间,轻声道:“今天便是第十日呢。”
裴越颔首道:“是,然而现在谁还关注十天前的案子?那天我带着刺客穿行都中,宫里一直保持着隐忍和克制,从始至终没有阻碍我宣泄怒气,高秋和裴城等人也只是虚应故事罢了。朝廷压一压,再拖一拖,我总不能再三发作,那样会让世人对我产生猖狂权臣的印象。”
二人不由得面露忧色,良久后叶七沉声道:“其实我真的想不明白,宫里那位太后为何要这样对你。”
“原因很复杂。”裴越端起茶盏饮了一口,徐徐道:“简单来说,想要对付我的人不是吴太后,不是陛下,也不是洛庭、吴存仁和宁怀安这些重臣,而是这片土地成百上千年形成的力量。这股力量看不见摸不着,但我们可以给它起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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