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南琴还在离园,那么刘赟的要求就很合理,而且离园的老鸨肯定会喜气洋洋地主动将南琴送进王府。但是如今她没有那个身份,又与谷范两情相悦,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刘赟在刻意羞辱谷范乃至于谷家。
然而这世间本就没有太多道理可言,到最后无非是看谁的拳头更硬。
刘赟是开平帝的嫡长子,那么他就有这样的底气和自信。
于是便听他说道:“本王在这里陪你们磨牙半天,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,既然你们给脸不要脸,那么本王也不会客气。”
他挥了挥手,身后的四名高手往前迈步,与此同时外面的精锐禁卫也开始移动。
裴越不为所动,冷漠地看着这一幕。
既然他没有动作,谷范出于对他的信任,也没有立刻暴起伤人。
原本就要爆发的紧张局势忽然陷入令人难堪的境地中。
无论是负责贴身保护刘赟的高手,还是外面那些禁卫,面对不动如山的裴越和谷范,他们的表情都有些茫然失措。如果这两人出手,那么他们也算是师出有名,可对方偏偏没有任何反应,难道真的要将他们拿下甚至格杀?
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没有普通人,谁不是武勋亲贵出身?
谷梁的名头和裴越最近的风光,他们谁不知道?
刘赟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,他脸色铁青地看着神态从容的裴越,冷冷道:“真当本王不敢动你?”
裴越气定神闲地微笑道:“殿下身份贵重,又是皇家嫡长,动我有什么难度?虽然我立了一些功劳,但是在陛下心中,肯定及不上殿下分毫。殿下既然要动我,那我除了束手就缚引颈受戮之外,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?”
谷范不解地看着他,从过往的回忆来看,裴越不像是这种低声下气的人。
刘赟面色和缓一些,轻哼一声道:“你清楚就好。”
裴越笑吟吟地说道:“殿下,我始终是大梁的臣子,分得清尊卑上下,断然不会冒犯天下威严。”
刘赟见他终于服软,便选择性地忘记方才被迫惩治王府管家的事情,大度地说道:“让南琴出来,本王就不同你们计较。”
裴越用眼神制止谷范,然后缓缓道:“殿下莫急,我突然想到前几年弄出蜂窝煤的时候,朝中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怂恿陛下没收我的产业,不知殿下听过这件事吗?”
刘赟道:“听过又如何?”
裴越从容地说道:“陛下说过,朝廷不会与民争利,更不会巧取豪夺,凡是有这样想法的人都是国贼。”
刘赟狐疑地看着他,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。
裴越愈发诚恳地说道:“殿下或许不知详情,南琴姑娘是我兄长的房里人,不再是离园的花魁,更不可能抛头露面弹琴演奏。今日殿下强行要将她带走,不知这件事传到陛下耳中又将如何?与民争利都是国贼,那么强夺臣子内宅之人,又会落个怎样的评断呢?”
刘赟怔了怔,他哪里知道谷范竟然如此情深,打探消息的人也只说南琴被谷范养在外面,连姬妾都算不上。这个时代连赠妾都会被传为美谈,更何况只是一个从那种风月之地脱身的外宅?
这显然是一个信息误差。
谷范满脑子都是羞辱和愤怒,而他又被谷范强硬的态度激怒,亲王的脸面荡然无存,哪里还肯罢手?至此双方都没有台阶可下。
裴越轻叹道:“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撺掇殿下,但是以殿下的英明神武,只要稍稍冷静一些,自然能品出这里面的阴谋味道。如果殿下今日真的带走南琴姑娘,等于是在谷家门楣上砍了一刀,后果有多严重应该不难分辨。”
刘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原本以为只是一次极其寻常的问花之旅,竟然牵扯到这么深的阴谋。
裴越神情凝重地说道:“殿下,我的兄长是豪侠性情,不像我这样的人满脑子都是算计,所以一时之间情绪激动,肯定无法和殿下分说清楚。幕后之人显然很清楚这一点,悄无声息布下这个局,无非就是想让殿下和我兄长乃至于谷家结仇,其心可诛啊。”
“砰!”
刘赟猛地一掌拍下去,怒道:“好个老六!”
裴越心中一动,却没有继续问下去。
刘赟想清楚这件事后,除了恼怒之外还有些难堪,让他主动跟谷范赔罪那是决无可能,但眼下已经没有必要再做意气之争,难道继续得罪谷家?
他当然不在乎谷范,可是经过裴越的提醒,不得不考虑谷梁的态度。
找谷范要一个风尘女子和强占谷家四少爷的房中人,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。
裴越当然知道这位二皇子心中的纠结,可他没有选择继续做和事老,该说的都已经说了,总不能胳膊肘拐向外人。
许久之后,刘赟望向谷范,沉声说道:“今日这件事是本王思虑欠妥,改日必当有所补偿。”
裴越轻笑一声道:“殿下英明。”
谷范也清楚双方差距太大,想要让一个亲王彻底低头不太可能,便开口说道:“还望殿下能惩治背后捣鬼之人。”
“本王不会放过他们。”
刘赟丢下一句狠话,然后略显狼狈地带着随从和禁卫们离开。
裴越起身将他送出正堂,待这些人离开、自己的亲兵接收外围防护之后,返身走到谷范身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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