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毅与亲兵们满脸敬佩地上前行礼道:“见过谷少爷。”
谷范一丝不苟地还礼,丝毫没有当初的浪荡气息,随后略有些不满地对裴越说道:“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云山雾罩?有话不能直说?”
裴越忍俊不禁道:“你倒是改变不少,换做以前虽然也会对冯毅他们还礼,却不会如此郑重其事,可见这半年你在军中的生活很有意义。”
他示意冯毅等人散开退下。
谷范翻了个白眼道:“少扯淡,你以前跟蓝宇有过嫌隙?”
裴越转身道:“屁的嫌隙,我压根没有见过他,连都中雄武侯府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。他这儿子倒也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废物,至少胆量肯定不小。”
谷范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
“进入定州之后,这些日子我没有刻意隐藏行踪,基本上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会知道。蓝宇虽然在尧州那边,但是以他尧山大营主帅的身份,麾下的斥候肯定会及时汇报我的消息。那纨绔即便一开始不能肯定,但是在我们动手之前,他绝对知道我是谁。”
“知道你是谁还敢如此嚣张?他有病?”
“有没有病不知道,但是带着这么多人巴巴地跑来清江县找我的麻烦,至少得到了蓝宇的默许。”
“蓝宇想做什么?”
“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,你问我问谁去?”
“还装。”
“多半是想试探试探我的斤两,或许也有别的原因。”
谷范仿佛又回到京都那个充满勾心斗角的地方,遂嫌弃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,而后话锋一转问道:“陛下为何要同意联姻一事?”
此刻两人缓步行于林荫小道上,距离雪浪亭已经不远。裴越听到这个问题之后,停下脚步转头望着谷范脸上的那抹戾气,不禁轻轻叹了一声。
谷范之所以陡然生出离京从军的心思,是因为南琴死在方云虎的替身手里,这笔账肯定要记在方家人的头上。像他这样外表随性实则倔强执着的人,但凡下定决心就很难改变,当初连谷梁都没办法逼他从军,如今更没人能打消他复仇的念头。
但是梁周联姻的消息却给了他当头一棒,在他看来这显然预示两国将进入一段和平时期,谁都不会轻易动兵。
国战不发生的话,他如何能够报仇?
裴越明白这家伙的想法,也欣慰于他没有像以前那般,因为自己是迎亲使就直接发难,便温和地说道:“亏你还是侯府公子,连这点事都看不通透?不管大梁与南周是否联姻,该发生战事的时候谁都无法阻止。”
谷范明显神色一松,叹道:“我不想等得太久。”
裴越失笑道:“少放屁,我没记错的话伱也才二十一岁。”
谷范眼神黯然,低声道:“我怕她等得着急。”
裴越默然,以前总觉得像谷范这样英俊的男人肯定会四处留情,却没想到他是个痴情种子。
他抬手轻轻拍着谷范的肩膀说道:“我觉得她的在天之灵更不想看到你出事。”
谷范抬头望着天上,无尽怅惘地说道:“我一直有些担心,离开京都之后我没有再梦见过她,想来她是因为我当初没有去追杀方云虎而生气。有时候去天沧江边巡防,我很想偷偷过江,然后找个机会杀了方家父子。”
裴越皱了皱眉,但最终没有出言劝阻。
便在这时,小道那头传来叶七的声音:“你们不愧是好兄弟,体己话可真不少。”
两人只得按下话头,迈步走向雪浪亭。
即便抛开谷梁那层关系,谷范和裴越也算得上通家之好,自然无需避讳。其实亭中三女,谷蓁是他的亲妹妹,叶七与他多次练手切磋,桃花更是早就见过,原本也不需要太过在意礼节大防。
众人见礼之后各自入座,叶七郑重地说道:“方才那一剑一气呵成,几乎无迹可寻,草莽间能胜过你的人不多了。半年来你的境界又有提升,相较于以往更加专注,渐有自成一家的迹象,恭喜。”
谷范摇头道:“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。”
叶七正色道:“若生死相搏,胜负犹未可知。”
谷范道:“就算能侥幸赢你,我这身修为多半也保不住,所以还是赢不了你。”
这番话让裴越和谷蓁心中唏嘘,曾经那个绝对不会服软的谷四少已经一去不复返,现在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这多少让他们有些难以适应。
裴越便岔开话题道:“四哥,两位兄长近来可好?”
谷家四子,长子谷节现年三十二岁,任定州镇南大营靖江卫指挥使。次子谷苍二十九岁,现任思州昌平大营桂阳卫指挥使。二人皆是南军新一辈中的中坚大将,且不完全是因为谷梁的照顾,他们自身的军功并不少,虽然比不得裴越这种异类,可与其他同辈将领比起来已经足够优秀。
谷范歉然道:“他们都很好,只是无法擅离驻地来此相见,你不要见怪。”
裴越失笑道:“这话有失偏颇,于理来说应该是我去拜访他们。只是二哥离得有些远,若只拜访大哥未免不合适。等我忙完南周的事情,回程必然会专程去拜访两位兄长。”
谷范点头道:“如此也好。”
打开话匣子之后,气氛渐渐热闹起来,众人就着清酒点心聊着过往的趣事,时间过得极快。
斜阳西下之时,一行人踏上来时的路,朝清江县城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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