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雨水淅沥,似乎连天都被洗净了。
萧水倚楼而立,眼神迷茫,神情很苦很苦。
雨水随风飘洒,洗净了树木房屋,洗净了空气和上天,却也有洗不净的东西。
……那就是人心。
这世上最黑暗的,便是一个人的心底。
低头,萧水耳侧一丝长发垂下,她并未理会,黯然神伤,宛若仙子。
“睡不着?为什么每天晚上都睡不着?”轻叹声就在耳边。
萧水循声望去,沈伏息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。
他白衣如雪,外罩轻纱长袍,束发金冠正中嵌碧玉珍珠,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势,仿佛一朵常开不败的桃花。
可世上哪有常开不败的桃花?
花很美,却始终难逃结果的命运,向来如此。
即便萧水很确定沈伏息不是最爱她的人,但她还是不能接受没有他的生活,至少一时半会还做不到。
一个人,特别是女人,到了这种时候就要学会成熟,学会自私和看人脸色,拿心待你的,用心待他,把他死死握在自己手上,别去和无关紧要的人说无用的话,别把时间浪费在毫不相干的人和事上。
“虽说小姐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很美,但做人还是不要那么冷冰冰的,不然以后没人敢要小姐了怎么办?”沈伏息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,清俊如玉。
可美人看久了,总会有审美疲劳的一天,萧水扭脸冷哼道:“何时回伏息宫?”
沈伏息白衣飘飘,轻裾随风飞扬,他意味深长地说:“再等等。”
这里是碧水客栈,他们依旧宿在这里。
沈伏息在等一个人。
说曹操曹操就到,这个人很快就来了。
“劳烦沈宫主在此等候唐某多时,实在惭愧。”唐雪衡推门而入,径直朝小阁内走来。
他没打招呼,房里的人似乎也不需要他打招呼。
“怎么是你?”萧水忍不住提高了音量,面色不善。
唐雪衡头戴毡帽,身披黑色斗篷,低低帽檐下是他近乎邪气的眉眼。
“怎么?萧姑娘很讨厌见到在下?”唐雪衡偏头凝望萧水,凉风吹起他的斗篷,诡异中带着几分阴柔。
沈伏息表情玩味地看着一切,他这算不算引狼入室?
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,唐雪衡递上一个信封,沈伏息稍稍犹豫,最终还是接了过去。
当他的手触到信封时他忽然变了脸色。
唐雪衡笑意更深,他低声笑了起来,仿佛快被雨雾吞没。
不知为何,萧水忽然觉得唐雪衡很恐怖。
“沈宫主不打开看看吗?”唐雪衡笑的更开心了,“怎么不动呢?”
沈伏息紧蹙眉头,他捏着信封的手指指甲渐渐青黑。
萧水惊恐万分,“你怎么了?”
她伸手就要抓他的手,却被他躲开了。
“不要过来,有毒。”沈伏息高声道,接着,他长长地吐了口气,“……为什么?”
他在问唐雪衡。
任谁都想不到出生入死的兄弟会对自己下手。
沈伏息也不例外。
沈伏息是什么人?唐雪衡再如何厉害也绝对不能轻易毒害他。
可沈伏息真的中毒了,被唐雪衡下了毒。
由此可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的事?
一个几乎无敌的人要如何加害?很简单,不论是谁,你想害人,就当他的亲人,不然就去做他的朋友。
——因为要杀你的敌人很难,可要杀你的朋友,太容易。
“为什么?”唐雪衡阴阳怪气地笑道: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?我出身比你高,能力不比你差,却为什么一直屈居你下?”
嫉妒——任何人都可以变得恶毒,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。
“是这样么?”沈伏息喘息不定,萧水上前扶住他,他闭眼后又道:“我们不是朋友么?”
十二少说过——因为我们是朋友。
可唐雪衡呢?难道他们不是朋友?
“朋友?”唐雪衡仰天大笑,笑声中带着种说不出的悲哀:“沈宫主,别傻了,朋友?朋友是什么?能吃吗?”
“大哥。”唐诗诗自唐雪衡身后款步而出,她望着沈伏息,黛眉一蹙。
萧水从未像现在这般绝望过。
沈伏息一直都掌握着一切,天下再大,也大部过他的手掌心。
……可这一刻他们却成了天下手中的玩偶。
萧水紧咬下唇,凝视沈伏息苍白如纸的俊颜,她眼睫轻颤,眼泪滴落,悄无声息。
“萧姑娘。”唐雪衡开口道。
沈伏息猛地睁眼,直直地瞪着唐雪衡,猫儿一般的双眸中闪耀火星。
——那是明确的警告,不准唐雪衡碰他的女人。
萧水怔住,抓着沈伏息的手一紧再紧。
但沈伏息这次不能保护她了,甚至可能还需要她的保护。
唐雪衡阴晴不定地看着二人卿卿我我,“萧姑娘,难道萧掌门没有教过你,为人妻者当洁身自好吗?”
萧水浑身一震,难以置信地看向他:“你说什么?”
沈伏息脸色更加苍白,白的几乎透明,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。
唐雪衡瞥了他一眼,微笑着说:“沈宫主还是不要乱费力气了,这毒我数年前便开始研制,专门为你而造,我叫它——化蝶。”
蝴蝶可以破茧而出,却最终不过是一只虫,唐雪衡他在寓意什么?
亲切的笑容会让人觉得温暖,可唐雪衡的微笑却比刀子还厉,割得沈伏息连心尖都在颤痛。
“到今日我才知道,无论我变得如何强大,仍是会有弱点。”略顿,他疲惫道:“因为我还不够心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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