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婉凝既然要问, 就一定要问清楚。
何柳氏见她满面严肃, 便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, 正色道:“娘娘, 臣妇先同您说说琅琊府的新知府, 这位知府姓周, 名明山, 是泰安十七年二甲进士,早年在潮州为官,后调任至琅琊府, 升任一府父母。”
何柳氏在家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,她夫君明理,事事都同她说, 是以她也是相当有见地的, 三言两语就把最重要的部分给讲清楚了。
谢婉凝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了。”
何柳氏就继续说道:“自娘娘走后,谢家就……一直说同您断了关系, 因此未在琅琊府中引起大波澜, 除了王家闹过几次, 也被谢家重金压了下去。直到今年三月, 正是开春时, 您的长兄同各家嫡长子一起踏青, 却莫名奇妙地闹事伤人,被下了大狱。”
谢家可是琅琊府盘桓数百年的家族,且一直行事平和, 又是最最清贵的书香世家, 这么多年,哪怕朝代更替都没能动半点根基。
便是知府也都是读书人,谁又会跟谢家过不去呢?
然而……今年的这位知府,却偏偏就下了手。
何柳氏见谢婉凝面色难看,不由有些迟疑,却听她沉声催促:“你继续说。”
这一回,何柳氏说话就更小心了。
“莫名奇妙下大狱,谢家当然要找,其他几家的族长自然也都出面向官府施压,只是没想到这位周知府却是软硬不吃,一口咬定受伤的苦主一家重伤未愈,不肯放人。”
谢婉凝皱起眉头:“我那兄长我是知道的,最是平和性子,平日里连同人闹口角都无,更不用说是动手伤人了。”
何柳氏虽不在琅琊,可这几年何家也算是明白过来,瞒着族老暗地里支持这个有出息的庶出儿子。是以,他们一家子虽远在京中,琅琊的消息却源源不断传递而来,何柳氏也知道得甚是清楚。
谢氏的嫡长子也是个纯粹的读书人,不过他比王家那个不通俗务的书呆子要好得多。他会融汇变通,也能接手掌管一族之事,性子倒是很好,可以称得上是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。
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出门惹是生非,大家族的脸面还要呢,书香门第都以德行治家,一旦下任族长突然出事,传承百年的好口碑就毁于一旦。
何柳氏也知道谢婉凝的意思,闻言就点头道:“谁说不是呢?谢公子是什么样的人,琅琊府谁人不知?便是其他几家的儿郎,也没有那争强好斗之辈,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周大人是一府父母,他要抓人,谁能有办法呢?”
谢婉凝便沉默下来。
这件事不仅是要坏掉整个琅琊世家,还要牵连她,再深的东西她不清楚也想不到,这样粗浅一想,便也觉得很是棘手。
何柳氏便继续道:“后来周大人也不知道如何想的,竟单独把谢公子给放了,其他几家的却还扣着。一石激起千层浪,这一下各家更是不干,虽然家家都是自命清高,可也有旁支庶出出来做官的,便纷纷行动起来。”
谢婉凝脸色更差了,她在想,这事陛下知情吗?
何柳氏看谢婉凝脸色实在凝重,终于不敢说了。
雅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,谢婉凝沉思片刻,才说:“最后如何?”
“娘娘,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何家也没打听清楚,”何柳氏说得诚恳,“但事关重大,还请娘娘务必查验清楚,否则于谢家、于您都德行有碍,最后周大人自然说是误抓,把人放了之后还给了赔偿,可谢公子到底早回家二十日,差的这二十日可太要紧了。”
百姓们都知道这一群公子是什么样的,心里头大多不会信他们做出这样的事,可谢公子提前被放出来,再联想到谢家在宫中隆宠至极的长女,自然会浮想联翩。
普通百姓都能明白的事,世家们又怎会不知?怕是私底下骂了许多回,都说谢家不讲道义。
可这事谢家也冤枉,人又不是他们要放的,宫里头的娘娘族长根本不让找,更不可能是娘娘一句话的吩咐。
再说,要找也鞭长莫及,娘娘远在盛京,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有动作呢?
可这事就偏偏这么巧,叫人百口莫辩。
谢婉凝叹了口气:“多久了?”
何柳氏小心翼翼答:“七月底的事。”
一个半月了,她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。
这一刻,谢婉凝的心沉入谷底。
说完这事,何柳氏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,只低头喝茶。谢婉凝很快就精神起来,脸上复又挂起浅笑。
“多谢你提醒这一句,这恩情我记下了。”她认真说道。
何柳氏忙起身福了福,嘴里越发谦卑:“娘娘哪里的话,这不是应当的吗?”
谢婉凝就只是笑。
她冲谢兰招了招手,谢兰便取了个盒子出来:“听闻家中长子已经去了青城书院,是顶好的读书苗子,我这正好有一套文房四宝,拿回去给孩子趁手用吧。”
淑妃娘娘赏赐的东西,便也算宫中御赐,何柳氏也不用说客套话,起身利落磕了三个头,说:“谢娘娘恩赏。”
礼物一来一往,萧铭修那的事谢婉凝便办好了,何柳氏进宫也约莫一个时辰,就没再多留起身告退。
等她走了,谢婉凝才垂下脸,半天都不吭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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