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日, 两个人都玩得很开心。
待日落前回到御汤池, 谢婉凝哪怕很是疲累, 也依旧笑得开心:“明日陛下可不能食言。”
萧铭修扶着她下马, 见她走路都不太利落, 不由逗她:“看你都这么累了, 不如明日休息一日?”
谢婉凝抿着嘴看他, 脸颊微微有些鼓起,像炸了刺的刺猬一般,可爱得很。
于是萧铭修就败下阵来:“行行行, 都依你。”
两个人晚上很早就歇下来,谢婉凝特地让冬雪给她腿上揉了些活血化瘀的膏药,预备明天再去青云镇奋战。难为她一个深宫妃嫔能在外面跑一天, 没累得动弹不了都算很不错了。
第二日谢婉凝虽然觉得很累, 但机会难得,还是坚持下了山。中午用完午膳, 两个人就在河边散步, 偶尔坐在茶社里读读书品品茶, 这一整日便消磨过去。
待又在御汤池玩了一天, 第四日萧铭修才带谢婉凝回了东安围场。
芙蓉馆还是老样子, 跟她走之前并无不同。谢兰没跟着她去御汤池, 好几天没见她,还有些想念。
“人真是越老越不中用,这两日娘娘不在宫里, 我这干什么都不得劲儿, 就怕娘娘在山上吃不好睡不好,别再饿瘦了。”谢兰见她面色红润,知道这几日过得很舒坦,才打趣她。
谢婉凝笑着赖到她身上,搂着她的胳膊不撒手:“妈妈,我也想你了。”
谢兰眼睛微红,顺了顺她的头发:“多大姑娘了,可不能再这么撒娇。”
谢婉凝还是不肯起来,谢兰就笑着站在那,任她搂着。
人与人的缘分是很难讲的,谢兰二十来岁就开始带她,心底里拿她当亲生的一般疼爱。她一直照顾到她长大嫁人,从琅琊一路来到盛京,也依旧跟在身边舍不得离开。
她想,只要小姐不赶我走,我就一直伺候她,伺候到年纪大了什么都干不了,我再离开。
谢婉凝跟谢兰赖了一会儿,就又精神起来,她叫人取来她从市集上买的小礼物,给宫里人都送了一份。
宫女的大多都是各色手袖,花色艳丽图案新颖,跟宫里头的不太一样。而黄门的就是普通的暖耳,看起来简简单单,却是纯色的貂毛,很是暖和。
谢婉凝是个细心又周到的人,这些不起眼的小礼物自己宫里头人人都有,哪怕没有跟来东安围场的也给备齐了,就等回去以后赏赐。
不过给谢兰的就更用心了,是外面才开始时兴的貂绒皮靴,下面是牛皮底的,穿起来暖和又舒服,她每日都要站好久,一双称脚的鞋最重要。
“姑姑快试试大小合不合适,这牛皮底瞧着就很软,若是这鞋子穿得好,回去叫尚宫局照着学学,咱们自己宫里头自己做来穿。”
这种新颖的物件可不是随便就能带进宫里头去,不过若是淑妃娘娘亲自指名要的,就可以破例而为。从东安围场回宫也要十一月中旬,那时的盛京寒冷非常,这一双鞋可让谢兰轻松不少。
谢兰仔细摸着这双鞋,都舍不得上脚穿。
谢婉凝弯腰拍她的手,非要叫她坐到椅子上叫小宫人给她试鞋:“现在咱们什么都有,姑姑尽管穿便是了。”
谢兰抬起头,红着眼睛看向她,寝殿里的人便都退了出去。
等这双鞋子穿到脚上,谢兰站起身来小心走了两步,道:“真的很舒服,又软又暖和,还轻飘飘的,真好穿。等宫里头也能做出来,娘娘也做几双靴子穿,很合脚。”
谢婉凝就坐在贵妃榻上,认真看着她:“妈妈,我这几天特别高兴。”
谢兰走回她身边,被她拉着坐到贵妃榻前的小几上,便握着她的手轻轻拍抚。
“妈妈,陛下真的很好,”谢婉凝盯着她的眼睛说,“比我想象的,比以前都好。”
谢兰轻轻叹了口气。
谢婉凝眼睛微微有些红,可好半天过后,她还是没有掉出泪珠。
这不是一件悲伤的事,所以她也不能哭。
“妈妈,你说他为什么要那么好呢?他太可恶了。”谢婉凝低下头去,盯着手上的帕子发呆。
谢兰拍了拍她的手,就像哄孩子那般哄她:“小姐心里头明白的,你清楚陛下是什么样的人,也知道他的好是什么样的好。所以小姐啊,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,不是挺好的?”
是的,谢婉凝当然清楚萧铭修是什么样的人。
他再好,也没有心。
谢兰太清楚她了,知道她也有过少年如梦的年纪,知道她也曾想求个如意郎君,落下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。
可佳话之所以是佳话,是因为良缘难寻,眷侣难觅。芸芸众生里,大凡百姓终其一生也不能遇见。
那时候她读了许多书,渐渐长大,懂了人情冷暖,看透亲生父母的貌合神离,那个时候她才懂得,这个佳话她也不可能求到。
可理智知道不可能,心底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,告诉她:去找啊。
她那个时候觉得很痛苦,大抵文人都是如此,她受谢家影响颇深,骨子里还有一种雅士的浪漫情怀。
晚上睡不着觉,她就跟谢兰倾诉,那时候谢兰告诉她:人这一辈子,是没有十全十美的。
她一下子就清醒了,以至于前世嫁给王家嫡子,她半分心肠都没有动。做貌合神离的陌生人夫妻没有什么不好,若不是她病重又离世,她几乎以为自己会在那王夫人的躯壳里困一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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