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事说开之后, 那种无形之中竖起的芥蒂便会消失不见, 正如此刻的母子二人一般, 越说气氛越融洽, 看起来竟有种久违的相谈甚欢。
萧铭修见太后开心地接受了他的提议, 也不由得松了口气。
他这会儿才发觉有些口渴, 喝了一口温茶, 便继续道:“母后,其实宫里的妃嫔都已很好,儿子又不是那等朝秦暮楚的贪欢性子, 宫里立那么多妃嫔主位也不是很有必要。”
太后微微一愣,她认真看着萧铭修,等他继续下去。
萧铭修就冲她笑笑, 态度很是诚恳:“老七老八都到大了, 恒王叔家的堂兄、礼王叔家的两位堂弟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,应当开始瞧看起来。其实这也是儿子的不是, 若不是儿子坚持为皇考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, 他们早就能成亲, 何苦等到这时。”
他说的倒是在理, 不过这些年太后一直只操心王家、前朝和萧铭修的事, 宗室这些婚丧嫁娶她就有些忽略, 是以许多到了适婚年纪的宗室子弟便一直没有成婚,皇帝和太后没有这个意思,他们也不好自己上折子求。
便就蹉跎到了现在。
“我也是年纪大了, 皇儿前朝事那么繁忙, 这些宗室本应由我来操心,结果却忘了干净,”太后捏了捏太阳穴,又看他,“不过皇儿到底是皇帝,也正年轻,宫里一个新人不进是不成的,不如等相图来了,我领着四妃给瞧瞧看看留三五个好姑娘,然后再找宗人府安排宗室的亲事。”
萧铭修这才道:“又要劳烦母后了,等过完年开春时节,儿子一定陪母后去玉泉山庄散散心。”
太后慈和地看着他,见他脸色已经缓和回来,便笑道:“你快去忙吧,顺嫔的事母后帮你安置,一定叫她养好身体,你就不用操心了。”
萧铭修便顺从地起身冲她躬身:“那母后先小憩片刻,儿子告退。”
他说罢大踏步地匆匆而去,片刻之后,皎月安静走了进来。
太后的脸又沉了下来:“顺嫔那真的不成了?”
她还是有点不死心,若是这个孩子能养住,不论男女都是天佑年的大喜事。
皎月冲她行了礼,这才起身回:“娘娘,顺嫔娘娘不仅小产,还引起产后血崩,虽然血是止住了,但是太医瞧着面色都不是很好,应当于后有碍。”
于后有碍,便是说这一次小产伤了顺嫔的身,以后恐再难有子嗣了。
太后手里慢慢盘着那串莹润油光的蜜蜡佛珠,低低念了一声佛号:“阿弥陀佛,也是她自己不经心罢了。”
太后在宫中三十载,见过的人数不胜数,不光是后宫的妃嫔们,前朝的大臣她也能镇得住,顺嫔那点小心思,太后一看就看明白了。
顺嫔是害怕了。
无论外人逼迫也好,她内心软弱也罢,打心底里,她都不是很想生这个孩子。
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女儿怎么办,一心只怕生出皇长子来,她不相信自己,也无法依靠家族,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非要摆脱不可的累赘。她原本就不受宠,皇帝一年到头能去上三五此次就算不错,再往前一步是敢都不敢想的。她是潜邸旧人,又有嫔位在身,就这么平平凡凡过下去也未尝不可。
这个孩子刚来的时候她或许很喜悦,也很高兴,担当热情全部褪去,等她清醒过来之后,她才发现因为这个孩子带来的变化和磨难才刚刚开始。
她从来不是坚强的人,不聪明也不勇敢,哪怕孩子生下来她也无法保她平安长大,还不如现在就不生。
太后的脸色渐渐沉下来,一想起顺嫔这般软弱无能她就很生气,她低声道:“当年苗氏不过是低微的淑女,在宫里无依无靠,她都能有勇气把皇儿生下来,还养得这么好,虽说因为身子不好早早故去,如今不也被追封为太后了?”
皎月立在下首,阑意守在太后身边,只听她最后说了句:“人啊,还是得勇敢一点,才能走出不一样的路来。”
萧铭修出了西暖阁,这才让宁多福取了帕子,漫不经心擦了擦手心的汗。
宁多福道:“陛下不如先去偏殿坐一会儿,先用些午膳,等安辛那忙完,还要再来跟陛下禀报。”
萧铭修这会儿倒是有些胃口,他点点头,转身往南面走去。
百嬉楼很大,日常都是用来开宴席听戏,考虑人多事多,在两层楼的东西南北各修有一间暖阁,方便贵人们小憩。
萧铭修进了暖阁坐下,这才缓了口气:“弄些好克化的,快点呈上来便是了。一会儿沈雁来那审完,也叫他先过来。”
宁多福便躬身退出去,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进来:“陛下先垫补,开开胃。”
等御膳上来,萧铭修才慢条斯理拿起筷子,因为过了平日里的饭时,他也不是太有胃口,用得便有些没滋没味。
就在这时,沈雁来敲门而入。
他不知道怎地换了一身衣裳,低眉顺眼地站在门口,身上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味。
萧铭修没抬头,继续用膳,只听沈雁来开口:“回禀陛下,顺嫔娘娘身边宫人都查完了。有两名小宫人都称早就被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收买,顺嫔膳食里的活血化瘀食物都是她们奉命调换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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