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一到其年宴很快就开始了, 丝竹声响起, 歌姬们便摇曳着纤细的腰肢, 挑着轻柔而欢快的庆善舞。
因着敬太妃回来, 太后就也顾不上下面的妃嫔们, 跟敬太妃和庄太妃聊得很是欢快, 谢婉凝低头吃着蜜汁山药, 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。
若是年年宫宴都能如此,倒是很省心了。
德妃看看右手边垂眸不语的贤妃,又看看左手边浅笑清雅的贵妃, 仔细回忆太后的话,最后觉得还是往左边凑了凑,跟贵妃说起话来:“姐姐, 我之前说想一起玩的话, 不是在附和你。”
谢婉凝有点吃惊,头几年她跟德妃大小宫宴几乎都是掐着过来的, 从来没给对方好脸色过。也不知道德妃现在这是怎么回事, 倒是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欢, 差点没把贵妃娘娘吓出个好歹来。
“你最近这是怎么了?”谢婉凝小声问她, “不会是因为我当了贵妃, 你气疯了吧?”
德妃再次被她怼了一下, 心里头别提多郁闷了,深吸好几口气才愁眉苦脸说:“太后娘娘让我跟着你玩,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任性了。”
两个人针锋相对好几年了, 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, 德妃是有什么就说什么,也知道贵妃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。
谢婉凝好笑地看着她,见她是真的不敢惹太后生气,这才道:“咱们以前关系难么差,你真能忍得下?还是说只是表面上跟我玩几次,叫太后高兴也就罢了?”
德妃抬头看了她一眼,撇了撇嘴:“不忍怎么办,我现在又打不过你,再说你是什么人我也是知道的,别的人我惹不起,还不如跟你玩。至于以后能玩几次,就看你表现了。”
谢婉凝憋不住笑出声来。
德妃倒是还挺实在,反正自己在宫里头百无聊赖,还不如凑活跟贵妃玩几次,学一下她是怎么打发时间的。贵妃会吃会玩,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,她能学个五分也能把自己日子过好。
剩下的,她知道她这辈子是没那个命了。
那天太后跟她说完,她回去想了很久,关在自己宫里一个月,渐渐才明白过来许多事。
她知道自己性子骄纵,看谁不顺眼都要上前讲几句,便是因为如此,宫中的其他嫔妃都不喜欢她,入宫几年也没个朋友。
当然,进了宫还想交朋友,不说她天真,便要说她傻了。
可一个人困在宫中的日子也很无聊,她少时就爱满盛京玩,现在入了宫哪里都去不了,倒是觉得憋屈的慌。可就像太后说得那样,她也知道谢婉凝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活了。
她隔三差五就要去御花园吃茶赏景,在自己宫里也经常侍花弄草,平日里不是读书就是挑好听的话本子安排乐司给排小戏,排好了就请太后太妃和宫妃们一起去听,她那时候跟谢婉凝相互看不顺眼,谢婉凝就一点都不顾虑脸面,从来没请过她。
她知道贵妃娘娘吃穿都讲究,她愿意自己种养花草做花茶,也能亲手绣荷包帕子满身带,闲的时候就好好玩,忙的时候就认真办。这几次宫宴宫中都是有口皆碑,不仅菜品比以前要丰富许多,就是节目也好看一些,没有人不夸她的。
最要紧的,其实还是陛下的态度。
入宫这么多年,陛下眼里心里怕也一直都是她,现在宫里头都传遍了,说陛下日日都要去景玉宫,倒是不经常在乾元宫安置。
倒是同人不同命。
德妃想,说不定皇长子也要托生到她的肚子里去了。
贵妃什么都有了,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占上,而她自己却什么都没有,便是太后姨母也偶尔会称赞谢婉凝几句,叫她心里头十分紧张。
她自己不是能藏的住话的人,自己生了好几天闷气,还是忍不住跑去问太后。太后却笑眯眯看着她,仿佛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小少女一般,那眼神叫人特别不好意思。
她记得太后跟自己说:“你能注意到这一点,说明你的眼睛往外看了,其实你同贵妃都是一样的直爽人,你多跟她接触接触,一起去御花园玩玩闹闹,说不定也能缓和关系。无论怎么过活,最重要的还是看你自己,我跟你说的再多都没用,得你自己想明白了才行。”
德妃回去后又想了很久,终于下定决心,想往外走一走。
说起来她对陛下其实也没什么感情,心底里还很不满他对自己的冷淡态度,如今彻底把他放开,不再去纠结那些盛宠和恩爱,却仿佛一下子海阔天空,就连头上的天都蓝起来。
叫现在的德妃来说,男人什么的真的一点都不重要,还是自己把日子过踏实才重要。
所以,在来来回回纠结了一个月之后,她终于迈开了第一步。
谢婉凝见她脸上残留着些许别扭,知道她还是磨不开面子,不由轻笑出声:“我刚才那是逗那谁的,你难道没看出来?”
德妃瞥了她一眼:“我看出来了啊,故意那么说的,她人我是不会惹,气一气总是可以的。”
贤妃到底人品如何,德妃倒是看得清楚,谢婉凝想了想,便说:“等上元节过了,乐司那边排了新的折子戏,我请你看。”
德妃眼睛一亮:“一言为定?”
谢婉凝好笑地看着她:“一言为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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