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良骥是悄无声息离开谢家的, 就连盯守谢家的仪鸾卫都未曾发现, 直到他千里迢迢来到盛京城门外, 入城时核查路引才被发现。
因仪鸾卫按萧铭修早先旨意, 只负责暗守谢家大事, 并非日夜不休盯着查看, 这才叫谢良骥成了意外。
不过谢大公子毕竟是个文弱书生, 他一路搭乘驿站的马车进京,折腾得俊脸刷白,若不是怕耽误进宫探亲, 他早就坚持不住了。等进了盛京住进客栈里,躺到床上那一刻,他才略松了口气。
每年三月入宫探亲, 只有有官身的女眷可住进重华宫, 谢大公子算是外男,就只能自己安置了。
他在客栈里晕晕乎乎躺了三天, 好歹养足了精神, 正想去衙门打听打听到底如何进宫探亲, 就被两名仪鸾卫找到客房门口:“请问是谢伯爷否?”
谢良骥有些惊讶, 却很快就回过神来, 拱手道:“正是在下。”
仪鸾卫要了他的路引和户籍对了对, 确认是他本人,才恭敬道:“谢伯爷,陛下要见您, 即刻便要入宫。”
谢良骥虽说身无功名, 却远有文才,很受文人追捧。他是琅琊谢氏的下一代族长,也是宫中贵妃娘娘的亲兄长,更是陛下亲封的荣恩伯,仪鸾卫也不能把他当普通百姓待之。
虽说并未涉猎官场,可谢良骥却相当聪慧,当即便无半分胆怯,落落大方一笑:“谨遵圣令,烦请两位大人稍等片刻,待在下换过一身新衣再走。”
等他独自回了客房,这才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千里迢迢进京看望大妹,原本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过得如何,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大妹还没见到,却是惹了陛下的注意。
看来,陛下待大妹却也如坊间传闻一般上心。
谢良骥心里头这般想着,飞快换了自家带来最整洁干净的一套儒衫,紧跟着仪鸾卫出了客栈。
他封的只是流伯,头上只有空空的爵位,一无封地而无官属,因此也没有礼服,日常穿儒衫是最体面正统的了。
一路上,谢良骥都老老实实,不敢东张西望,也一句都不多讲话。
等到了宫门外,几番验身查户籍,才放他进了长信宫。可进了宫,谢良骥就更不好多看了,他闷头跟在仪鸾卫身后走,等到乾元宫外,仪鸾卫才对他道:“谢伯爷,剩下路会由沈大伴带领,告辞。”
两方简单告别,仪鸾卫便匆匆而去,剩下谢良骥站在宫门口,沉默地看着特地出来迎他的沈雁来。
沈雁来倒是客气,上来就热络道:“是伯爷吧,这边请。”
谢良骥未身于官中,却也多少知道官场的门门道道,旁的谢家人或许不屑关心这些,他却是不得不上心的。见了沈雁来的服色气度,当即便知道他肯定是陛下身边的大伴,很是跟着客气起来。
“有劳沈大伴了,多谢。”谢良骥笑道。
端看贵妃娘娘的样貌,也能知道家中父母定是不差的,如今再看这位满琅琊都有名的谢氏长子,却也很叫人心生叹服。
就看他穿着一身竹青儒衫,一头黑发盘成发髻,只简单一柄木簪,却能把他一身风骨全都衬托出来。远远一看,便是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佳公子。
他的眉眼跟贵妃娘娘还有几分相似,也是一样的漂亮精致,叫沈雁来看了,竟还生出些亲切之感。
“贵妃娘娘对臣很是体恤,可当不得您这一声谢。”沈雁来道。
谢良骥一听这话,心里却叹起气来,大妹就是这般纯善,便是幽居深宫也能宽待宫人,如何境遇都不曾变过。
想到这里,谢良骥不由又有些担忧起来,见前头宫殿还远,便低声问:“请问沈大伴,贵妃娘娘在宫中过得可还好?”
这几年他都担心着大妹境遇,若不是家里的那些老古板们没人看着不行,他早就想进宫来看望了。好不容易等到今年二弟也稳重许多,脑子也没太过愚钝,他这才迫不及待进了京。
哪怕只能远远看一眼,他也能心安一些。
沈雁来原以为他能问些陛下的事,结果只看他犹豫半天,却是问贵妃娘娘过得如何,倒是十分意外。
他想了想,还是决定实话实话:“谢伯爷尽可放心,如今贵妃娘娘掌管东西六宫事,上有太后娘娘关怀,下有宫人伶俐勤勉,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了。”
谢良骥的眉眼一点点软和下来,他露出一个怀念般的笑容来:“大妹自幼聪慧机敏,没有一件事是她办不好学不会的。”
他说完,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有僭越之言,只得补充道:“听闻贵妃娘娘过得好,我心下十分开怀。”
沈雁来点了点头,却轻声道:“陛下自来重情重义,娘娘陪伴陛下经年,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,伯爷无需担心。”
谢良骥道也没成想对方能跟他讲这些肺腑之言,忙拱手道:“多谢大伴提点。”
沈雁来便是个阉人又如何,到底是陛下身边的上监,人家可有正七品的官身,比寻常的县令镇使都要高得多。就连那些阁老尚书们,对这几位大伴也都很客气,他自来也没什么好傲慢无理的。
再一个,大伴们日常就在陛下身边,说是陛下的心腹也不为过。他多客气几分,沈雁来便也能多关照几分,最后这个善缘总能落到谢婉凝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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