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婉凝能想象出来那种情景, 毕竟她也是在王家大宅里生活过许多年, 对于那种行将就木的郁色最是熟悉不过。
王家大宅里一丁点鲜活气都没有, 那里已经死气沉沉, 再也无法焕发新生。
王纯汐一股脑把话说干净, 只觉得心里就这么松了一小块, 空落落叫她很是难受。
从小到大, 前世今生,她唯一在乎的人就是哥哥。然而到了最后,哥哥都没有想过要带她一起走, 哪怕问她一句都是没有的。
这种痛心疾首,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。
王纯汐缓了口气,突然笑了笑:“这些事在我心里藏了那么多年, 如今却都跟你说了, 也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。”
是啊,王纯汐那么“恨”谢婉凝, “恨”得前世今生都不肯放过她, 可心底里最深的秘密, 两辈子最痛的过往, 她也只敢跟她一个人讲。
这些事, 是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的。
谢婉凝看着她, 却反问:“你不怕我告诉别人,叫天下人耻笑王家人道貌岸然?”
王纯汐轻声笑笑,低声道:“王家那点烂事, 满琅琊都知道, 还用别人耻笑?再说了,我们虽然今日走到这般境地,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。”
王纯汐竟说信任谢婉凝,这要是知道内情的人听了,准得笑掉大牙。
谢婉凝见她一脸轻松坐在那,一点都不为未来发愁,不由问:“这一次我没有嫁进王家,你不是应该高兴吗?为何还要跟着我入宫?”
若是按照王纯汐说的,前世她不满意谢婉凝病歪歪地占了兄长的正妻之位,这一世谢婉凝根本就没嫁进王家,跟他们家一丁点牵扯都没有,根本没机会“得罪”王纯汐。如今的王纯汐居然不在家中守着她“敬爱”的兄长,反而一门心思入宫追逐谢婉凝,这个行为无论怎么想怎么怪。
王纯汐跪坐在那,抿着嘴看向谢婉凝。
她身上的袄裙早就脏了,却一丁点都不在乎,只那么懒懒瘫在地上,哑着嗓子开口:“这一次……我醒来得太晚了。去年我大病一场,才终于记起这些过往。当我听说你早就入宫为妃的时候,我是很高兴的,哥哥摆脱了你,说不定也可以娶一个更合适他的女人,这样他就不会自尽了。”
谢婉凝看着她一脸认真,不由在心中叹气。
王纯汐生来就只有兄长陪着,她生命里的光芒都来源于兄长,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能斩断的血脉亲情,让王纯汐直接丧失掉了所有的希望。
她可以为他杀人,可以为他做尽任何事,却从不奢求让他属于自己,只要他能过得好,对于王纯汐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。
王纯汐没有等谢婉凝的回话,她自顾自说着:“可我想错了,你们的亲事告吹,父亲和母亲就跟疯了一样,他们接受不了身份再低的姑娘,相看了几个都不满意,最终一个都没有成。后来……他们就开始埋怨哥哥,说都是他不足够优秀,才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妻子。”
谢婉凝听得目瞪口呆,她一直觉得谢家已经够极端了,没想到王家更令人恐惧。因为缠绵病榻,她在王家的那几年基本上没有跟王家宗亲接触过,也算是她另一种幸运了。
王纯汐见谢婉凝吃惊,便也呵呵笑出声来:“你一定想不到,我的父亲母亲,把我哥哥逼得失了声,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。”
可哪怕这样,王家长子也要出门参加诗会,不能缩在家中躲着看书。
谢婉凝半天没说出话来,最终只落了一声叹息。
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,王家落到今天这一步田地,怨不得任何人。
王纯汐继续说道:“那时候我病好了,才知道这许多事。然而哥哥却也终于受不了,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,从此再也没有踏出家门一步。我那时候整个人都魔障了,想着都是因为你他才这么痛苦,都是因为你们谢家父母才逼他,既然你入宫能为你哥哥赢得爵位,那我为什么不试一试?”
反正她哥哥在王家也快过不下去了,还不如另辟蹊径,找一条活路。
谢婉凝把茶杯放下,冷冷看向她:“你是入了魔。”
前一世她亲手杀了另一个人,哪怕她表现得再淡然,恶意和恐惧也埋入她的心扉。便是死而复生,便是隔世重回,她也依旧纠缠于过去的魔障里,从来不曾走出来过。
是以今生的她下意识就把兄长的不幸赖在谢婉凝身上,她既害怕突然改变了命运轨迹的谢婉凝同自己一样,会暗中对王家动手脚,又想要给兄长搏一个美好的未来,她甚至天真地认为,只要他身上有爵位,父母就不敢再逼迫他了。
古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谢婉凝对于杀过自己的王纯汐生不起半点怜悯之心,却把她的可恨之处看得明明白白。
可这一切的一切,都是她自己的借口罢了。
王纯汐惨笑出声:“是,两辈子了,我从来都没活明白过。”
谢婉凝看着她满面泪痕,淡淡道:“我不屑于对王氏动手,也不屑于再去关心你们家那些事,只要你把贤妃所作所为全部和盘托出,我可以许诺不动你哥哥。”
谢婉凝的意思很简单,王家会遭遇什么她不会关心和过问,但若王纯汐配合得好,却也会出一份力保住她哥哥,仅此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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