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宫这么多年, 这是谢婉凝头一次看到太后的懿旨措辞这么严厉, 谋害皇嗣可是大罪, 不仅王纯汐一个人被赐死, 她的家中三族尽数流放, 三代都不能回中原。
“这是太后懿旨, 之后陛下应当还会下圣旨, 她胆敢谋害皇嗣,皇儿绝不会轻饶她,你且不用太过担忧。”太后道。
选侍位分低, 上不了太庙玉碟,只在宗人府记档,是以王纯汐这一次犯了大罪也无需开太庙消籍, 直接在宗人府除名便是。
因一人连累一族, 自来便书满史书。这也是为何宗族都对子女教育甚严,因为一旦出现大罪, 一族都要被牵连。每一个姓氏背后, 都是一整个宗族的牵扯, 若真有人犯重罪, 没有人能逃脱得掉。
谢婉凝看完懿旨, 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太后以为她是有些心软, 不由拍了拍她的手,安慰道:“我知道你如今正怀着孩子,见不得这样的事, 但王氏既敢谋害皇嗣, 毒害你这个一品贵妃,她就没有想过自己和家族。这样的人不值得咱们同情。”
谢婉凝点了点头,低声道:“娘娘放心,我不是心软……只是有些感叹罢了。”
太后略放了心,却说:“以后日子长了,你会见到更多的事,可你也要记住,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她们心软。只要你心软一回,她们就会以为你好拿捏,便会一而再再而三动手,到了那时你才是想管都管不了了。”
人都贪心是没有尽头的,满足了一回,就会变本加厉,直到自己拿到所有想要的,或许才会罢休。
谢婉凝认真道:“娘娘所言甚是,我记住了,以后一定遵循娘娘旧例,绝不心软纵容。”
太后笑着说:“你聪明也懂事,有什么一教就会,我是一直很放心的。”
可谢婉凝再稳重,却也到底年轻了些,经验总是不足的。
“以后还得一直麻烦娘娘呢,那些事臣妾是听都没听过,更何况亲眼见着了。宫中离不开娘娘,臣妾也离不开娘娘,需要娘娘您一点点耐心指导,这样才能太太平平的。”谢婉凝冲太后甜甜一笑。
她自来嘴甜,太后也喜欢听她奉承自己,两个人倒是一下子又其乐融融起来。
等到太后八王氏的事都给她讲明白,谢婉凝才叹了口气:“娘娘说得在理,王氏教养出这样的女儿,是他们家族德行不端,是应该受到责罚的。”
太后吃了一口茶,淡淡道:“你能想通便好,且也要知道这道懿旨的深意。等三代之后,便是让他们回中原,你以为他们还有那个能力吗?”
一家一族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,王氏经此大乱,以后再想复起恐怕比登天还难了。
谢婉凝叹道:“本来他们安居于琅琊也挺好,却落得这个结局,王选侍何苦如此呢?”
太后听她叹气,不由笑道:“你就是心善,你以为她何苦如此?你且想想若是你真被谋害,大人孩子都有损伤,你以为得意的是谁?”
没有了有一半可能的皇长子,也没有了盛宠的贵妃,等上几个月,其他人早晚能出头。到时候谁输谁赢,那就是另一轮博弈了。
现实就是如此,人人也都这么想,然而最应该紧张的贵妃,却一点都不慌张。
谢婉凝未顺着太后的话说,反而笃定道:“他们都小看陛下了,陛下不是那等人,若真有那么一天,他也一定不会叫她们得偿所愿。”
说到这,谢婉凝却莫名有些信心。若是她真的折损在这里,萧铭修一定会痛苦非常,会很多年都无法释怀,会把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定罪,绝不可能让她们好过。
他对她的承诺,她如今是都信了的。
或许很多年之后他会为了家国让他人生下皇嗣,可他心里却一定还有她的位置。
所以她们那些人争抢的东西,从来也不是谢婉凝在乎的。
因为她早就已经拥有了。
太后倒是没成想她会这般笃定,愣了好半天才道:“你比我强,皇儿也比她父皇强。”
所以他们能稳住自己的心,牵着彼此的手一步步往下走,哪怕有误会、有不解、有彷徨也有过怀疑,可到最后他们牵着的手依然没放开过,这就足够了。
谢婉凝却说:“在臣妾看来,先帝和娘娘都是榜样,有你们在,宫中就不会乱,大楚就不会乱。”
太后笑笑,轻轻叹了口气。
他们作为帝后,无愧自己的身份,也对得起天下苍生。可作为夫妻,却对不起自己,也对不起对方。
先帝潜邸时跟太后恩爱非常,除了她也几乎不看其他侍妾,这些事太后偶尔也会怀念地说几句,谢婉凝是知道。
然而当他继承大统,从东宫搬进乾元宫,他们的人生就都变了。
太子越来越大,而成了皇后的太子妃也失去了少时的青春可爱,宫中美人那么多,先帝便也渐渐挑花了眼,开始有了接二连三妃嫔小主,有了那一个个皇子和公主。
虽然他依旧信任太后,关心太后,从不让任何妃嫔冒犯太后,可年少时的爱慕却也随着时间流淌而去,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。
太后现在时常感怀的,也不过是这一生得到又失去的过程,那种痛彻心扉的领悟。
但谢婉凝今时今日,却并不这么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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